2013年3月7日 星期四

革命軍 第七章:結論

我皇漢民族四萬萬男女同胞,老年、晚年、中年、壯年、少年、幼年,其革命,其以此革命為人人應有之義務,其以此革命為日日不可缺之飲食。爾毋自暴!爾毋自棄!爾之士地,占亞洲三分之二,爾之同胞,有地球五分之一,爾之茶供世界億萬眾之飲料而有餘,爾之煤供全世界二千年之燃料亦無不足。爾有黃禍之先兆,爾有神族之勢力。爾有政治,爾自司之;爾有法律,爾自守之;爾有實業,爾自理之;爾有軍備,爾自整之;爾有土地,爾自保之;爾有無窮無盡之富源,爾須自揮用之。爾實具有完全不缺的革命獨立之資格,爾其率四萬萬同胞之國民,為同胞請命,為祖國請命。擲爾頭顱,暴爾肝腦,與爾之世仇滿洲人,與爾之公敵愛新覺羅氏,相馳騁於槍林彈雨中;然後再掃蕩於涉爾主權之外來惡魔,爾國歷史之污點可洗,爾祖國之名譽飛揚,爾之獨立旗已高標于雲霄,爾之自由鐘已哄哄于禹城,爾之獨立廳已雄鎮於中央,爾之紀念碑已高聳于高風,爾之自由神已左手指天,右手指地,為爾而出現。嗟夫!天清地白,霹靂一聲,驚數千年之睡獅而起舞,是在革命,是在獨立。
皇漢人種革命獨立萬歲!
中華共和國萬歲!
中華共和國四萬萬同胞的自由萬歲!

2013年3月6日 星期三

革命軍 第六章:革命獨立之大義

與貴族重大之權利,害人民營業之生活,擅加租賦,脅征公債,重抽航稅,此英國議院所以不服查理王而倡革命之原因也。濫用名器,致貴賤貧富之格。大相懸殊,既失保民之道,而又賦斂無度,此法國志士仁人所以不辭暴舉逆亂之名,而出於革命之原因也。重征茶課,橫加印稅,不待立法院之承允,而駐兵民間,此美人所以抗論于英人之前。遂以亞美利加之義旗,飄揚於般岌刺山,而大倡革命至成獨立之原因也。吾不惜再三重申詳言曰:“內為滿洲人之奴隸,受滿洲人之暴虐,外受列國人之刺擊,為數重之奴隸,將有亡種殄種之難者,此吾黃帝神明之漢種,今日倡革命獨立之原因也。”
自格致學日明,而天予神授為皇帝之邪說可滅。自世界文明日開,而專制政體一人奄有天下之制可倒。自人智日聰明,而人人皆得有天賦之權利可享。今日,今日,我皇漢人民,永脫滿洲之羈絆,盡複所失之權利,而介於地球強國之間,蓋欲全我天賦平等自由之位置,不得不革命而保我獨立之權。嗟予小子無學,頑陋不足以言革命獨立之大義。兢兢業業,謹模擬美國革命獨立之義,約為數事,再拜頓首,獻於我最敬最親愛之皇漢人種四萬萬同胞前,以備采行焉如下:
一、中國為中國人之中國。我同胞皆須自認自己的漢種中國人之中國。
一、不許異種人沾染我中國絲毫權利。
一、所有服從滿洲人之義務一律取消。
一、先推倒滿洲人所立之北京野蠻政府。
一、驅逐住居中國中之滿洲人,或殺以報仇。
一、株殺滿洲人所立之皇帝,以做萬世不復有專制之君主。
一、對敵干預我中國革命獨立之外國及本國人。
一、建立中國政府,為全國辦事之總機關。
一、區分省分,於各省中投票公舉一總議員,由各省總議員中投票公舉一人為暫行大總統,為全國之代表人,又舉一人為副總統,各府州縣,又舉議員若干。
一、全國無論男女,皆為國民。
一、全國男子有軍國民之義務。
一、人人有承擔國稅之義務。
一、全國當致忠於此所新建國家之義務。
一、凡為國人,男女一律平等,無上下貴賤之分。
一、各人不可奪之權利,皆由天授。
一、生命,自由,及一切利益之事,皆屬天賦之權利。
一、不得侵人自由,如言論。思想、出版等事。
一、各人權利必要保護。須經人民公許,建設政府,而各假以權,專掌保護人民權利之事。
一、無論何時,政府所為,有干犯人民權利之事,人民即可革命,推倒舊日政府,而求遂其安全康樂之心。迨其既得安全康樂之後,經承公認,整頓權利,更立新政府,亦為人民應有之權利。
若建立政府之後,少有不洽眾望,即欲群起革命,朝更夕改,如奕棋之不定,因非新建國家之道。天下事不能無弊,要能以平和為貴,使其弊不致大害人民,則與其顛覆昔日之政府,而求伸其權利,毋寧平和之為愈。然政府之中,日持其弊端暴政相繼放行,舉一國人民,悉措諸專制政體之下,則人民起而顛覆之,更立新政,以求遂其保全權利之心,豈非人民至大之權利,且為人民自重之義務哉?我中國人之忍苦受困,已至是而極矣。今既革命獨立,而猶為專制政體所苦,則萬萬不得甘心者矣,此所以不得不變昔日之政體也。
一、定名中華共和國(清為一朝名號,支那為外人呼我之詞)。
一、中華共和國,為自由獨立之國。
一、自由獨立國中,所有宣戰、議和、訂盟、通商,及獨立國一切應為之事,俱有十分權利與各大國平等。
一、立憲法,悉照美國憲法,參照中國性質立定。
一、自治之法律,悉照美國自治法律。
一、凡關全體個人之事,及交涉之事,及設官分職,國家上之事,悉准美國辦理。皇天后土,實共鑒之。

2013年3月5日 星期二

革命軍 第五章:革命必先去奴隸之根性

曰國民,曰奴隸,國民強,奴隸亡。國民獨立,奴隸服從。中國黃龍旗之下,有一種若國民,非國民,若奴隸,非奴隸,雜糅不一,以組織成一大種。謂其為國民乎?吾敢謂群四萬萬人而居者,即具有完全之奴顏妾面。國民乎何有!尊之以國民,其污穢此優美之名詞也孰甚!若然,則以奴隸畀之、吾敢拍手叫絕曰:“奴隸者,為中國人不雷同,不普通,獨一無二之徽號。”
印度之奴隸于英也,非英人欲奴隸之,印人自樂為奴隸也。安南之奴隸于法也,非法奴隸之,安南人自樂為奴隸也。我中國人之奴隸于滿洲、歐美人也,非滿洲、歐美欲奴隸之,中國人自樂為奴隸耳。樂為奴隸,則請釋奴隸之例。
奴隸者,與國民相對待,而不恥於人類之賤稱也。國民者,有自治之才力,有獨立之性質,有參政之公權,有自由之幸福,無論所執何業,而皆得為完全無缺之人。曰奴隸也,則既無自治之力,亦無獨立之心,舉凡飲食、男女、衣服、居處,莫不待命于主人,而天賦之人權,應享之幸福,亦莫不奉之主人之手。衣主人之衣,食主人之食,言主人之言,事主人之事,倚賴之外無思想,服從之外無性質,謅媚之外無笑語,奔走之外無事業,伺候之外無精神,呼之不敢不來,麾之不敢不去,命之生不敢不生,命之死不敢不死。得主人之一盼,博主人之一笑,如獲異寶,登天堂,誇耀於儕輩以為榮;及櫻主人之怒,則俯首屈膝,氣下股栗,至極其鞭撲踐踏,不敢有分毫抵忤之色,不敢生分毫憤奮之心,他人視為大恥辱,不能一刻忍受,而彼無怒色,無忤容,怡然安其本分,乃幾不復自知為人。而其人亦為國人所賤恥,別為異類,視為賤種,妻恥以為夫,父恥以為子,弟恥以為兄,嚴而逐之于平民之外,此固天下奴隸之公同性質,而天下之視奴隸者,即無不同此賤視者也。我中國人固擅奴隸之所長,父以教子,兄以勉弟,妻以諫夫,日日演其慣為奴隸之手段。嗚呼!人何幸而為奴隸哉!亦何不幸而為奴隸哉!
且夫我中國人之樂為奴隸、不自今日始也。或謂秦漢以前有國民,秦漢以後無國民。吾謂宴息於專制政體之下者,無所往而非奴隸。數千年來,名公巨卿,老師大儒,所以垂教萬世之二大義,曰忠,曰孝,更釋之曰:“忠於君,孝於親。”吾不解忠君之謂何。吾見夫法、美諸國之無君可忠也,而斯民遂不得等倫於人類耶?吾見夫法、美等國之無君可忠,而其國人盡瘁國事之義務,殆一日不可缺焉。夫忠也,孝也。是固人生重大之美德也。以言夫忠於國也則可,以言夫忠於君也則不可。何也?人非父母無以自生,非國無以自存,故對於父母國家,自有應盡之義務焉,而非為一姓一家之家奴走狗者,所得冒其名以相傳習也。
中國人無歷史,中國之所謂二十四朝之史,實一部大奴隸史也。自漢末以迄今日,凡一千七百餘年,中國全土,為奴隸于異種者,三百五十八年;黃河以北,為奴隸于異種者,七百五十九年。嗚呼!黃帝之子孫,忍令率其嫡親之同胞,舉其世襲之士地,為他族所奴隸者,何屢見而不一。“簞食壺漿,以迎王師”,“纖青拖紫,臣妾驕人”,“二聖青衣行酒會,九哥白馬渡江來”,忠君忠君,此張弘范、洪承疇之所以前後輝映也,此中國人之所以為奴隸也。
曾國藩也,左宗棠也,李鴻章也,此大清朝皇帝所溢為文正、文襄、文忠者也,此當道名人所推尊為中興三傑,此庸夫俗子所羨為封侯拜相,此科舉後生所懸擬崇拜不置者。然吾聞德相畢士麻克呵李鴻章曰:“我歐洲人以平異種為功,未聞以殘戮同胞為功。”嗟夫!吾安得起曾、左百聞是言!吾安得起曾、左以前之曾、左而共聞是言!吾安得起曾、左以後士曾、左,上自獨當一面之官府,下至不足輕重之官吏,而亦共同是言!夫曾、左、李三人者。亦自謂為讀書有得,比肩賢哲之人也。而猶忍心害理,屠戮同胞,為滿洲人忠順之奴隸也如是,其他何足論。吾無以比之,比之以李自成、張獻忠,吾猶嫌其不肖,李、張之所以屠戮同胞,而使滿洲人入主中國也,李、張因無常識,不讀書,又為明之敝政所迫,而使之不得不然,吾猶為之恕。曾、左、李三人者,明明白白知為漢種也,為封妻蔭子,屠戮同胞以請滿洲人再主中國也,吾百解而不能為之恕。某氏謂英人助滿洲平太平天國。亡漢種之罪,英人與有力焉。鳴呼!是又因烏及屋之微意也。
曾、左、李者,中國人為奴隸之代表也。曾、左、李去,曾、左、李來,柔順也,安分也,韜晦也,眼從也,做官也,發財也,中國人造奴隸之教科書也。舉一國之人,無一不為奴隸,舉一國之人,無一不為奴隸之奴隸,二千年以前皆奴隸,二千年以後亦必為奴隸。同胞乎!同胞乎!法國議院中,無安南人足跡,英國議院中,無印度人足跡,日本議院中,無臺灣人足跡。印度人之為奴隸也,猶得繞紅布頭巾為巡捕立于上海、香港之十字街頭上,驅策中國人以為樂。然吾試問我同胞,曾召於地球面積上,擇一為巡捕之地,驅策異種人以為樂?麵包一塊,山竽一碟,此因非洲黑奴之舊生活也,同胞!同胞!其重思之!
吾先以一言叫起我同胞曰:國民,吾願我同胞,萬眾一心,肢體努力,以砥以礪,拔去奴隸之根性,以進為中國之國民。法人革命前之奴隸,卒收革命之成功。美洲獨立前之奴隸,卒脫英人之制縛。此無他,能自認為國民耳。吾故曰:革命必先去奴隸之根性。非然者,天演如是,物競如是,有國民之國,群起染指于我中士,我同胞其將由今日之奴隸,以進為數重奴隸,由數重奴隸,而猿猴,而野豕,而蚌介,而荒荒大陸,絕無人煙之沙漠也。
近人有樂府一首,名《奴才好》雲:
奴才好,奴才好,勿管內政與外交,大家鼓裏且睡覺。古人有句常言道,臣當忠,子當孝,大家切勿胡亂鬧。滿洲入關二百年,我的奴才做慣了,他的江山他的財,他要分人聽他好。轉瞬洋人來,依舊做奴才。他開礦產我做丁,他開洋行我細崽,他要招兵我去當,他要通事我也會,內地還有甲必丹,收賦治獄榮巍巍。滿奴作了作洋奴,奴性相傳入腦胚,父詔兄勉說忠孝,此是忠孝他莫為。什麼流血與革命,什麼自由與均財,狂悖都能害性命,倔強那肯就範圍。我輩奴僕當戒之,福澤所關慎所歸。大金、大元、大清朝,主人國號已屢改,何況大英、大法、大美國,換個國號任便戴。奴才好!奴才樂!世有強者我便服。三分刁黠九分媚,世事何者為齷齪?料理乾坤世有人,坐間風雲多反復,滅種覆族事遙遙,此事解人已難索。堪笑維新諸少年,甘赴湯火蹈鼎鑊,達官震怒外人愁,身死名敗相繼僕。但識爭回自主權,豈知已非求己學。奴才好!奴才好!奴才到處皆為家,何必保種與保國!

2013年3月4日 星期一

革命軍 第四章:革命必剖清人種

地球之有黃白二種,乃天予之以聰明才武,兩不相下之本質,使之發揚蹈厲,交戰於天演界中,為亙古角力較智之大市場,即為終古物競進化之大舞臺。夫人之愛其種也,其內必有所結,而後外有所排。故始焉自結其家族以排他家族,繼焉自結其鄉族以排他鄉族,繼焉自結其部族以排他部族,終焉自結其國族以排他國族,此世界人種之公理,抑亦人種產歷史之大原因也。吾黃種,吾黃種之中國之皇漢人種,吾就東洋歷史上,能相結相排之人種,為我同胞述之,使有所觀感焉。
亞細亞黃色人種,約別為二種:曰中國人種,曰西伯利亞人種。
中國人種蔓延于中國本部、西藏及後印度一帶地方,更詳別為三族:
第一,漢族。漢族者,東洋史上最特色之人種,即吾同胞是也。據中國本部,棲息黃河沿岸,而次第蕃殖于四方,自古司東亞文化之木鐸者,實惟我皇漢民族焉。朝鮮、日本亦為我漢族所蕃殖。
第二,西藏族。自西藏蔓延克什米爾、泥八刺及緬甸一帶地方,殷周時之氐、羌,秦漢時之月氏,唐之吐蕃,南宋之西夏等,皆屬此族。
第三,交趾支那族。自支那西南部(即雲南、貴州諸省),而蔓延于安南、暹羅等國,此族在古代,似佔據中國本部,而為漢族所漸次驅逐者,周以前之苗民、荊蠻,唐之南詔,蓋屬此族。
西伯利亞人種,自東方亞細亞北部。蕃殖北方亞細亞一帶,今更詳別之,凡四族。
第四,蒙古族。原蕃殖於西伯利亞之貝加爾湖東邊一帶,其後次第南下,今日乃自內外蒙古,蔓延天山北路一帶地方。元朝由此族而起,將統一歐亞。印度之莫臥爾帝國,亦由此起。
第五,通古斯族。自朝鮮北部,經滿洲而蔓延於黑龍江附近地。秦漢時之東胡,漢以後之鮮卑,隋唐時之靺鞨,唐末之契丹,宋之女真等,皆屬此族。今日入主我中國之滿洲人,亦由此族而興焉。
第六,土耳其族。原蕃殖於內外蒙古地;後漸西移,今日則自天山南路,凡中央亞細亞一帶地方,多為此族佔據。周以前之獯鬻、(犬嚴)狁,漢之匈奴,南北朝之柔然,隋之突厥,唐之回紇等,皆屬此族。今東歐之土耳其,亦此族所建。
今就今日人種之能成立者,列表如下:
漢族(中國人)
朝鮮人
暹羅人
黃種:中國人種:其他:日本人
西藏人
其他亞西亞東部人
蒙古族
滿洲人(今日之所謂政府皇帝者)
蒙古族:西伯利亞人(古韃靼人)
其他亞西來北、中部人
西伯利亞人種:
土耳其人
土耳其族:匈牙利人
其他在歐洲之黃種人由是以觀,我皇漢民族,起自黃河東北一帶之地,經歷星霜,四方繁衍,秦漢之世,已滿布中國之全面,以中國本部為生息之鄉。降及今日,人口充溢四萬萬,為地球絕大蕃多、無有倫比之民族,其流出萬里長城以外,青海、西藏之地者,達一千余萬之多。更進而越日本之境,或侵入北方黑龍江之左岸俄界,或達南方,進入安南、交趾、柬蒲塞。暹羅、緬甸、馬來半島。更入太平洋,侵入布哇、美洲合眾國、加拿大、秘魯、伯拉。逾南洋侵入呂宋、爪哇、浡泥及澳洲、歐洲者,亦不下三四百萬。無資力者,孜孜勵精,以勞力壓倒淩駕他國人民。有資力者,擁數十百萬之資本,與歐美之富商大賈,爭勝敗於商場中,而不相下。我漢族之富於擴張種族之勢力者有如此,即以二十世紀世界之主人翁,推尊我漢族,籲!亦非河漢之言也。
嗚呼!我漢種。是豈飛揚祖國之漢種。是豈獨立亞細亞大陸上之漢種,是豈為偉大國民之漢種。嗚呼漢種!漢種雖眾,適足為他種人之奴隸;漢地更廣,適足供他種人之棲息。漢種!漢種!不過為滿洲人恭順忠義之臣民。漢種!漢種!又由滿洲人介紹為歐美各國人之奴隸。吾寧使漢種亡盡,殺盡,死盡,而不願其享升平盛世,歌舞河山,優遊于滿洲人之胯下。吾寧使漢種亡盡,殺盡,死盡,而不願其為洪承疇,為細崽,為通事,為買辦,為繹幹地球各國人之下。吾悲漢種,吾先以種族之念覺漢種。
執一人而謂之曰:“汝亡父,非真汝父也,為汝父者,某某也。”其人莫不立起而怒,以得其直而後已。又一家人,父子、夫婦、兄弟,相居無事也,忽焉來一強暴,人其室,據其財產,又奴其全家人,則其家人莫不奮力死鬥,以爭回原產而後已。夫語人有二父而不怒,奪人之家產而不爭,是其人不行屍走肉,即殭屍殘骸。吾特怪吾同胞,以一人所不能忍受之事,舉國人忍受之;以一家所不能忍受之事,舉族忍受之,悲夫!滿洲人入關,稱大清朝順民;聯軍破北京,稱某某國順民;香港人立維多利亞紀念碑曰“德配天地”;臺灣人頌明治天皇功德曰“德廣皇仁”。前之為大金、大元、大遼、大清朝之順民既去矣,今之為大英、大法、大俄、大美國之順民者又來。此無他,不明於同種異種之觀念,而男盜女娼,羞祖辱宗之事,亦何不可為!
吾正告我同胞曰:昔之禹貢九州,今日之十八行省,是非我皇漢民族嫡親同胞,生於斯,長幹斯,聚國族於斯之地平?黃帝之子孫,神明之胄裔,是非我皇漢民族嫡親同胞之名譽乎?中國華夏,蠻夷戎狄,是非我皇漢民族,嫡親同胞,區分人種之大經乎?滿洲人與我不通婚姻,我猶是清清白白黃帝之子孫也。夫人之于家庭,則莫不相親相愛,對異性則不然,有感情故耳。我同胞豈忍見此莫大之奇辱,而無一毫感情動於中耶?愛爾蘭隸于英,以人種稍異,故數與英人爭,卒得其自治而後已。諺曰:“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。”又曰;“狼子野心,是乃狠也。”我同胞其三複斯言;我同胞其有志跳身大海洋中,湧大海洋之水,以洗潔我同胞羞祖辱宗男盜女娼之大恥大辱乎?

2013年3月3日 星期日

革命軍 第三章革命之教育

有野蠻之革命,有文明之革命。
野蠻之革命,有破壞,無建設,橫暴恣睢,適足以造成恐怖之時代,如庚子之義和團,意大利之加坡拿裏,為國民增禍亂。
文明之革命。有破壞,有建設。為建設而破壞,為國民購自由平等獨立自主之一切權利;為國民增幸福。
革命者,國民之天職也;其根底源于國民,因于國民,而非一二人所得而私有也。今試問吾儕何為而革命?必有障礙吾國民天賦權利之惡魔焉,吾儕得而掃除之,以複我天賦之權利。是則革命者、除禍害而求幸福者也。。為除禍害而求幸福,此吾同胞所當頂禮膜拜者。為除禍害而求幸福,則是為文明之革命,此更吾同胞所當頂禮膜拜者也。
欲大建設,必先破壞,欲大破壞,必先建設,此千古不易之定論。吾儕今日所行之革命,為建設而破壞之革命也。雖然,欲行破壞,必先有以建設之。善夫意大利建國豪傑瑪志尼之言曰:“革命與教育並行。”吾於是鳴于我同胞曰:“革命之教育。”更譯之曰:“革命之前,須有教育,革命之後,須有教育。”
今日之中國,實無教育之中國也,吾不忍執社會上種種可醜、可賤、可厭嫌之狀態,以出於筆下。吾但諡之曰:“五官不具,四肢不全,人格不完。”吾聞法國未革命以前,其教育與鄰邦等。美國未革命以前,其教育與英人等,此興國之往跡,為中國所未夢見也。吾聞印度之亡也,其無教育與中國等,猶太之滅也,其無教育與中國等,此亡國之往跡,我國擅其有也。不寧惟是:十三洲之獨立,德意志之聯邦,意大利之統一,試讀其革命時代之歷史,所以鼓舞民氣,宣戰君主,推倒母國,誅殺貴族,倡言自由,力尊自治,內修戰事,外抗強鄰。上自議院憲法,下至地方制度,往往于兵連禍結之時,舉國糜爛之日,建立宏猷,體國經野,以為人極。一時所謂革命之健兒,建國之豪傑,流血之鉅子,其道德,其智識,其學術,均具有振衣昆侖頂,濯足太平洋之慨焉。吾崇拜之,吾傾慕亡,吾究其所以致此之原因。要不外乎教育耳。若華盛頓,若拿破崙,此地球人種所推尊為大豪傑者也,然一華盛頓,一拿破崙倡之,而無百千萬億兆華盛頓、拿破崙和之,一華盛頓何如?一拿破崙何如?其有愈于華、拿二人之才之識之學者又何如?有有名之英雄,有無名之英雄,華、拿者,不過其時拋頭顱濺熱血無名無量之華、拿之代表耳!今日之中國,固非一華盛頓、一拿破崙所克有濟也,然必須製造無量無名之華盛頓、拿破崙,其庶乎有濟。吾見有愛國憂時之志士,平居深念,自尊為華、拿者,若而人其才識之愈于華。拿與否,吾不敢知之、吾但以有名之英雄尊之。而此無量無名之英雄,則歸諸冥冥之中、甲以尊諸乙,乙又以尊諸丙,嗚呼,不能得其主名者也。今專標斯義,相約數事,以與我同胞共勉之。
一、當知中國者,中國人之中國也。中國之一塊土,為我始祖黃帝所遺傳,子子孫孫,綿綿延延,生於斯,長於斯,衣食於斯,當共守而如替。有異種賤族,染指於我中國,侵佔我皇漢民族之一切權利者,吾同胞當不惜生命,共逐之以複我權利。
一、人人當知平等自由之大義。有生之初,無人不自由,即無人不平等,初無所謂君也。所謂臣也。若堯、舜,若禹、稷,其能盡義務于同胞,開莫大之利益,以孝敬于同胞,故吾同胞視之為代表,尊之為君,實不過一團體之頭領耳。而平等自由也自若。後世之人,不知此意,一任無數之民賊、獨夫、大冠、巨盜,舉眾人所有而獨有之,以為一家一姓之私產,而自尊曰君,曰皇帝,使天下之人無一平等,無一自由,甚至使成吉思仟、覺羅福臨等,以遊牧賤族,入主我中國,以羞我始祖黃帝于九原,故我同胞今日之革命。當共逐君臨我之異種,**專制我之君主,以複我天賦之人權。以立于性天智日之下,以與我同胞熙熙攘攘,游幸于平等自由城郭之中。
一、當有政治法律之觀念。政治者,一國辦事之總機關也,非一二人所得有之事也。譬如機器,各機之能運動,要在一總樞紐,倘使餘機有損,則樞紐不靈。人民之於政治,亦猶是也。然人民無政治上之觀念,則滅亡隨之;鑒於印度,鑒於波蘭,鑒於已亡之國罔不然。法律者,所以範圍我同胞,使之無過失耳。昔有曰:“野蠻人無自由。”野蠻人何以無自由?無法律之謂耳。我能殺人,人亦能殺我,是兩不自由也。條頓人之自治力,駕於他種人者何?有法律亡觀念故耳。由斯三義,更生四種:
一曰養成上天下地,惟我獨尊,獨立不羈之精神。
一曰養成冒險進取,赴湯蹈火,樂死不辟之氣慨。
一曰養成相親相愛。愛群敬己,盡瘁義務之公德。
一曰養成個人自治,團體自治,以進人格之人群。

2013年3月2日 星期六

革命軍 第二章:革命之原因

革命!革命!我四萬萬同胞,今日為何而革命?吾先叫絕曰:
不平哉!不平哉!中國最不平、傷心慘目之事,莫過於戴狼子野心、遊牧賤族、賊滿洲人而為君,而我方求富求貴,搖尾乞憐,三跪九叩首,酣嬉濃浸於其下,不知自恥,不知自悟。哀哉!我同胞無主性!哀哉!我同胞無國性!哀哉!我同胞無種性!無自立之性!近世革新家、熱心家常號於眾曰:中國不急急改革,則將蹈印度後塵、波蘭後塵、埃及後塵,於是印度、波蘭之活劇,將再演於神州等詞,騰躍紙上。鄒容曰:是何言歟?是何言歟?何厚顏盲目而為是言歟?何忽染病病而為是言歟?不知吾已為波蘭、印度于滿洲人之胯下三百年來也,而猶曰“將為也”。何故?請與我同胞一解之。將謂吾已為波蘭、印度于賊滿人,賊滿人又為波蘭、印度于英、法、俄、美等國乎?苟如是也,則吾寧為此直接亡國之民,而不願為此間接亡國之民。何也?彼英、法等國之能亡吾國也,實其文明程度高於吾也。吾不解吾同胞不為文明人之奴隸,而偏愛為此野蠻人奴隸之奴隸、嗚呼!明崇偵皇帝殉國,“任賊碎戮朕屍毋傷我百姓”之一日,滿洲人率八旗精銳之兵,入山海關定鼎北京之一日,此固我皇漢人種亡國之一大紀念日也!
世界只有少數人服從多數人之理,愚頑人服從聰明人之理,使賊滿洲人而多數也,則僅五百萬人,尚不及一州縣之眾,使賊滿州人而聰明也,則有目不識丁之親王、大臣,唱京調二黃之將軍。都統,三百年中,雖有一二聰明特達之人,要告為吾教化所陶钅容。
一國之政治機關,一國之人共司之。苟不能司政治機關、參與行政權者,不得謂之國,不得謂之國民,此世界之公理,萬國所同然也。今試遊華盛頓、巴黎、倫敦之市,執途人而問之曰:“汝國中執政者為同胞歟?抑異族歟?”必答曰:“同胞,同胞,豈有異種執吾國政權之理。”又問之曰:“汝國人有參預行政權否?”必答曰:“國者;積人而成者也,吾亦國人之分子,故國事為己事,吾應得參預焉。”乃轉信我同胞,何一一與之大相反對也耶?謹就賊滿人待我同胞之政策,為同胞述之。
滿洲人之在中國、不過十八行省中之一最小部分耳,而其它於朝野者,則以一最小部分。故十八行省而有餘。今試以京官滿漢缺額觀之,自大學士、尚書、侍郎滿漢二缺平列外,如內閣和衙門,則滿學士六,漢學士四,滿、蒙侍讀學士六。漢軍、漢侍讀學士二,滿侍讀十二,漢待讀二,滿、蒙中書九十四,漢中書三十。又如六部衙門,則滿郎中、員外、主事缺額,約四百名,吏部三十餘,戶都百餘,禮部三十餘,兵部四十余,刑部七十餘,工部八十余,其餘各部堂生事皆滿人,無一漢人。而漢郎中、員外、主事缺額,不過一百六十二名。每季《搢紳錄》中,於職官總目下,只標出漢郎中、員外、主事若干人,而渾滿缺於不言,殆有不能示天下之隱衷也。是六部滿缺司員,幾視漢缺司員而三倍(筆帖式尚不在此數)。而各省府道實缺、又多由六部司員外放,何怪滿人之為道府者,佈滿國中也。若理藩院衙門。則自尚書、侍郎迄主事、司庫皆滿人任之,無一漢人錯其間(理藩之事,惟滿人能為之,咄咄怪事!)。其餘掌院學士、宗人府、都察院、通政司、大理寺、太常寺、太僕寺、光祿寺、鴻臚等,國子監、儀衛諸衙門缺額,未暇細數。要之皆滿缺多於漢缺,無一得附平等之義者。是其出仕之途,以漢視滿、不啻霄壤雲泥之別焉。故常有滿、漢人同官、同年、同署,漢人則積滯數十載不得遷轉,滿人則俄而侍郎,俄而尚書、俄而大學士矣。縱曰,滿洲王氣所鐘,如漢之沛、明之濠,然未有綿延數百年,定為成例,竟以王者一隅,抹煞天下之人才,至於斯極者也。向使嘉、道、鹹、同以來,其手奏中興之績者,非出自漢人之手,則各省督、撫、府、道之實缺;其不為滿人攫盡也幾希矣。又使非軍興以來,雜以保舉軍功捐納。以爭各部滿司員之權利,則漢人幾絕幹仕途矣。至於科舉清要之選,雖漢人居十之七八,然主事則多額外,翰林剛益清貧。補缺難於登天,開坊類乎超海,不過設法虛糜之,以改其異心。又多設各省主考、學政,及州縣教官等職,俾以無用之人,治無用之事而已、即幸而億萬人中有競登至大學士、尚書、侍郎之位者,又皆頭白齒落,垂老氣盡,分余瀝于滿人之手。然定例漢人必由翰林出身,始堪大拜。而港人則無論出身如何,均能資兼文武,位兼將相,其中蓋有深意存焉。嗚呼!我漢人最不平之事,孰有過此哉!雖然,同種待異種,是亦天演之公例也。
然此僅就它制一端而言也,至乃於各行省中,擇其人物之胼羅。土產之豐阜,山川之險要者,命將軍、都統治之,而漢人不得居其職。又令八旗子弟駐防各省,另為內城以處之,若江甯,若成都,若西安。若福州,若杭州,若廣州,若鎮江等處,雖閱年二百有奇、而滿自滿。漢自漢,不相錯雜。蓋顯然有賤族不得等倫于貴族之心。且試繹“駐防”二字之義、猶有大可稱駭者。得毋時時恐漢人之叛我,而羈束之如盜賊乎?不然、何為而防,又何為而駐也?、又何為駐而防之也?。
滿人中有建立功名者,取王公加拾芥、而漢人則大奴隸如曾國藩、左宗棠。李鴻章之倫、殘殺數百萬同胞,挈東南半壁,奉之滿洲,位不過封候而止。又試讀其歷朝聖訓,遇稍著賢聲之一二滿大臣,獎借逾恒,真有一德一心之契。兩漢人中雖賢如揚名時、李紱、湯斌等之馴靜奴隸,亦常招譴責挫辱,不可響邇;其餘抑揚高下,播弄我漢人之處,尤難枚舉。
我同胞不見夫彼所謂八旗子弟、宗室人員、紅帶子、黃帶子、貝子、貝勒者乎,甫經成人,即有自然之祿俸;不必別營生什,以贍其身家;不必讀書響道,以充其識力;由少爺而老爺,而大老爺,而大人,而中堂,紅頂花翎,貫搖頭上,尚書、侍郎,殆若天職。反漢人而觀之,夫亦可思矣。
中國人群,向分為士、農、工、商。士為四民之首,曰士子,曰讀書人。吾風夫歐美人,無不讀書,即無人不為士子,中國人乃特而別之曰士子,曰讀書人,故吾今亦特言士子,特言讀書人。
中國士子者,實奄奄無生氣之人也。何也?民之愚,不學而已、士之愚,則學非所學而益愚。而賊滿人又多方困之,多方辱之,多方汩之,多方①之,多方賊之,待其垂老氣盡,閹然軀殼。而後鞭策指揮焉。困之者何?困之以八股、試帖、楷摺,俾之窮年②,不暇為經世之學。辱之者何?辱之以童試、鄉試、會試、殿試。(殿試時無坐位,待人如牛馬)俾之行同乞丐,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。汩之者何?汩之以科名利祿,俾之患得患失,不復有仗義敢死之風。①之者何?①之以庫序臥碑,俾之柔靜愚魯,不敢有議政著書之舉。賊之者何?賊之以威權勢力,俾之畏首畏尾,不敢為鄉曲豪舉,遊俠之雄。牽連之獄,開創于順治(朱國治巡撫江蘇,以加錢糧,誅諸生百餘人);文字之獄,濫觴於乾隆(十全老人以一字一語,征珠天下,群臣震恐)。以故海內之士,莘莘濟濟,魚魚雅雅,衣冠俎豆,充儒林,抗議發憤之徒絕跡,慷慨悲吒之聲不聞,名為士人,實則死人之不若。《佩文韻府》也,《淵鑒類函》也,《康熙字典》也,此文人學士所視為拱壁連城之大類書也;而不知康熙、乾隆之時代,我漢人猶有仇視滿洲人之心思,彼乃集天下名人,名為此三書,以借此銷磨我漢人革命復仇之銳志焉(康熙開千叟宴數次,命群臣飲酒賦詩,均為籠絡人起見)。噫於嘻!吾言至此,吾不禁投筆廢書而歎曰:“朔方健兒好身手,天下英雄入彀中。”好手段!好手段!吾不禁五體投地,頓首稽顙,恭維拜服,滿洲人壓制漢人,籠絡漢驅策漢人、抹熬漢人之好手段!好手段!
中國士人,又有一種岸然道貌,根器特異,別樹一幟,以號於眾者,曰漢學,曰宋學,曰詞章,日名士。漢學者流,尋章摘句,箋注訓詁,為六級之奴婢,而不敢出其範圍。宋學者流,日守其五子、《近思錄》等書,高談其太極、無極、性功之理,以束身成名,立於東西廡一瞰冷豬頭。詞章者流,立其桐城、陽湖之門戶流派,大唱其姹紫嫣紅之濫調排腔。名上者流,用其一團和氣,二等才清,三斤酒量,四季農服,五聲音律,六品官階,七言詩句,八面張羅,九流通透,十分應酬之大本領,鑽營奔競,無所不至。此四種人,日演其種種之活劇,奔走不遑,而滿洲人又恐其頓起異心也,乃特設博學鴻詞一科,以一網打盡焉。近世又有所謂通達時務者,拓(拓一作摭)腐敗報紙之一二語,襲皮毛西政之二三事,求附驥尾於經濟特科中,以進為滿洲人之奴隸,欲求不得。又有所謂激昂慷慨之士,日日言民族主義,言破壞目的,其言非不痛哭流涕也,然奈痛哭流涕何?悲夫!悲夫!吾揭吾同胞腐敗之現象如此,而究其所以至此之原因,吾敢曰:半自為之,半滿洲人造之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槍指吾胸,吾敢曰:半自為之,半滿洲人造之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槍指吾胸,吾敢日:半自為之,半滿洲人造之。
某之言,可以盡吾國士人之醜態,而曰:“復試者,幾桌不具,待國士如囚徒。賜宴而塵飯塗羹,視文人如犬馬。簪花之袍,僅存腰幅,棘圍之膳,卵作鴨烹。一入官場,即成兒戲。是其於士也,名為恩榮,而實羞辱者,其法不行也。由是士也,髦齡入學,皓首窮經,誇命運、祖宗、風水之靈,僥房師、主司、知音之幸,百折不磨,而得一第,其時大都在強仕之年矣。而自顧餘生吃著,猶不沾天位天祿毫未忽厘之施,於此而不魚肉鄉愚,威福梓裏,或恤含冤而不包詞論,或顧廉恥而不打抽豐,其何能贍養室家,撐持門戶哉?”痛哉斯言!善哉斯言!為中國士人之透物鏡,為中國士人之活動大寫真(即影戲)。然吾以為處今之日。處今之時,此等醜態,當絕於天壤也。既又聞人群之言曰:“某某入學,某某中舉,某某報捐。”發財做官之一片喊聲,猶是囂囂然於社會上。如是如是。上海之濫野雞;如是如是,北京之滑兔子,如是如是,中國之腐敗士人。嗟乎!吾非好為此尖酸刻薄之言,以罵盡我同胞,實吾國士人荼毒社會之罪,有不能為之恕。《春秋》責備賢者。我同胞盍醒諸!
今試游于窮鄉原野之間,則見夫黧其面目,泥其手足,荷鋤壟畔,終日勞勞而無時或息者,是非我同胞之為農者乎?若輩受田主土豪之虐待不足,而滿洲人派設官吏,多方刻之,以某官括某地之皮,以某束吸某民之血,若昭信票,攤賠款,其尤著者也。是故一納賦也,加以火耗,加以錢價,加以庫平,一兩之稅,非五六兩不能完,務使之鬻妻典子而後已。而猶美其名曰薄賦,曰輕稅,曰皇仁。吾不解薄賦之謂何,輕稅之謂何?若皇仁之謂,則是盜賊之用心殺人,而曰救人也。嘻!一國之農為奴隸于賊滿人下而不敢動,是非賊滿人壓制漢人之好手段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槍指吾胸,吾敢曰:賊滿人壓制漢人之好手段!
不見乎古巴誘販之豬仔、海外被虐之華工,是又非吾同胞之所謂工者乎?初則見拒於美,繼又見拒於檀香山、新金山等處,饑寒交迫,葬身無地。以堂堂中國之民,意欲比葺發重唇之族而不可得。誰實為之,至此極哉?然吾聞之,外國工人,有干涉國政、倡言自由之說,以設立民主為宗旨者,有合全國工人立一大會,定法律以保護工業者,有立會演說,開報館,倡社會之說者,今—一轉詢中國有之乎?曰:無有也。又不見乎殺一教士而割地償款,罵一外人而勞上諭動問?而我同胞置身海外,受外人不忍施之禽獸者之奇辱,則滿洲政府殆盲于目聾於耳者焉。夫頭同是圓,足同是方,而一則尊貴如此,一則卑賤如此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論指吾胸,吾敢曰:滿洲人之虐待我!
抑吾又聞之,外國之富商大賈,皆為議員,執政權,而中國則貶之曰末務,卑之曰市井,賤之曰市儈,不得與士大夫伍。乃一旦償兵費,賠教案,甚至供玩好、養國蠹者,皆莫不取之于商人,若者有捐,若者有稅,若者加以洋關而又抽以厘金,若者抽以厘金而又加以洋關,震之以報效國家之名,誘之以虛銜封典之榮,公其詞則曰派,美其名則曰勸,實則敲吾同胞之膚,吸吾同胞之髓,以供其養家奴之費,修頤和園之用而已。吾見夫吾同胞之不與之計較也自若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槍指吾胸。吾敢曰:滿洲人之敲吾膚,吸吾髓!
以言夫中國之兵,則又有不可忍言者也。每月三金之糧餉,加以九錢七之扣折,與以朽腐之兵器,位置其一人之身命,驅而使之戰,不聚殲其兵而饋餉於敵,夫將焉往?及其死傷也,則委之而去,視為罪所應爾,旌恤之典,盡屬虛文;妻子哀望,莫之或問。即或幸而不死,則遣以歸農,扶傷裹創,生計乏絕,流落數千裏外,淪為乞丐,欲歸不得,而殺遊勇之令,又特立嚴酷。似此殘酷之事,從未聞有施之於八旗駐防者。嗟夫!嗟夫!吾民何辜,受此慘毒!始也欲殺之,終也欲殺之,上薄蒼天,下徹黃泉,不殺不盡,不盡不快,不快不止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槍指吾胸,吾敢曰:滿洲人之殘殺我漢人!
文明國中,有一人橫死者,必登新聞數次,甚至數十次不止。司法官審問案件,即得有實憑實據,非犯罪人親供,不能定罪(于審問時,無用刑審問理)。何也?重生命也。吾見夫否同胞每年中死于賊滿人借刀殺人濫酷刑法之下者,不知凡幾,賊港人之用苛刑,於中國言之,可醜可痛。天下怨積,內外咨嗟。華人入籍外邦,如避水火。租界必設會審,如禦虎狼。乃或援引故事虛文,而頓忘眼前實事,不知今無滅族,何以移親及疏,今無肉刑,何以斃人杖下,今無拷訊,何以苦打成招,今無濫苛,何以百毒備至。至若監牢之刻,獄吏之慘,猶非筆墨所能形容,即比以九幽十八獄,恐亦有過之無不及,而賊滿八方行其農忙停訟,熱審減刑之假仁假義以自飾。嗚呼!嗚呼!刀加吾頸,槍指吾胸。吾敢曰:賊滿人之屠戮我!若夫官吏之貪酷,又非今世界文字語言所得而寫擬言論者也,悲夫!
乾隆之圓明園已化灰燼,不可憑藉,如近日之崇樓傑閣,巍巍高大之頤和國,問其間一瓦一鑠,何莫非刻括吾漢人之膏脂,以供一賣淫婦那拉氏之笑傲!夫暴秦無道,作阿房宮,天下後世尚稱其不仁,於圓明園何如?於頤和園何如?我同胞不敢道其惡者,是可知滿洲政府專制之極點。
開學堂則曰無錢矣,派學生則曰無錢矣,有絲毫利益于漢人之事,莫不曰無錢矣,無錢矣。乃無端而謁陵修陵,則有錢若干,無端而修宮園,則有錢若干,無端而作萬壽,則有錢若干,同胞乎!盍思之。
“量中華之物力,結友邦之歡心”,是豈非煌煌上諭之言哉。中國者,中國人之中國也。割我同胞之土地,搶我同胞之財產,以買其一家一姓五百萬家奴一日之安逸,此割臺灣、膠州之本心,所以感發五中矣。咄咄怪事,我同胞看者!我同胞聽者!
吾讀《揚州十日記》、《嘉定屠城記》,吾讀來盡,吾幾不知流涕之自出也。吾為言以告我同胞曰:揚州十日,嘉定三屠,是又豈當日賊滿人殘戮漢人一州一縣之代表哉?夫二書之記事,不過略舉一二耳,當日既縱焚掠之軍,又嚴剃發之令,賊滿人鐵騎所至,屠條擄掠,必有十倍於二地者也。有一有名之揚州、嘉定,有千百無名之揚州、嘉定,吾憶之,吾惻動於心,吾不忍而又不能不為同胞告也!
《揚州十日記》有雲:“初二日,傳府道州縣已置官吏,執安民牌,遍諭百姓,毋得驚懼。又諭各寺院僧人,焚化積屍,而寺院中藏匿婦女,亦複不少,亦有驚餓死者。查焚屍載簿,不過八日,共八十余萬,其落井投河,閉門焚縊者,不與焉。”
吾人為言以告我同胞曰:賊滿人入關之時,被賊滿人屠殺者,是非我高曾祖之高曾祖乎?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伯叔兄舅乎?被賊滿人姦淫者,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妻之女之姊妹乎?(《揚州十日記》雲:“卒常謂人曰:‘我輩征高麗,擄婦女數萬人,無一失節者,何堂堂中國,無恥至此!’”讀此言,可知當日好淫之至極)記曰:“父兄之仇,不共戴天。”此三尺童子所知之義,故子不能為父兄報仇,以托諸其子,子以托諸孫,孫又以托諸玄來仍。是高曾祖之仇,即吾今父兄之仇也。父兄之仇不報,而猶厚顏以事仇人,日日言孝弟,吾不知孝弟之果何在也。高曾祖若有靈,必當不瞑目于九原。
中國之有孔子,無人不尊崇為大聖人也。曲阜孔子廟,又人人知為禮樂之邦,教化之地,拜擬不置,如鄧穌之耶路撒冷也。乃賊滿人割膠州於德,而請德人侮毀我堯、舜、禹、湯、文、武、周公道教之地,生民未有。神聖不可侵犯之孔子之鄉,使神州四萬萬眾,無教化而等倫於野蠻;是誰之罪歟?夫耶穌教新舊相爭。猶不惜流血數百萬人,我中國幾何如?
一般服從之奴隸,有上尊號,崇諡法,尊諡為聖祖仁皇帝、高宗純皇帝者,故在黑暗之時代,所號為令主賢君,及觀《南巡錄》所紀,實則淫擄無賴,鳥獸洪水,氾濫中國。(乾隆飲食黃角峰,讓張家口遞至揚州,三日而至,於此可見其奢侈。)嗟夫!竭數省之民力,以供覺羅玄燁(即康熙)、覺羅弘曆(即乾隆)二民賊之行止,方之隋煬、明武為比例差,吾不知其去幾何?吾曾讀《隋煬豔史》,吾安得其人,再著一康熙、乾隆南游史,揭其禽獸之行,暴著天下。某氏以法王路易十四比乾隆,吾又不禁拍手不已,喜得其酷肖之神也。
主人之轉賣其奴也,尚問其願不願。今以我之土地送人,並不問之,而私相授受;我同胞亦不與之計之較之。反任之聽之。若臺灣,若香港,若大連灣,若旅順,若膠州,若廣州灣,於未割讓之先,於既割讓之後,從未聞有一紙公文,佈告天下。我同胞其自認為奴乎?吾不得而知之。此滿洲人大忠臣榮祿所以有“與其授家奴,不如贈鄰友”之言也。
牧人之畜牛馬也,牛馬何以受治於人?必曰:“人為萬物之靈,天下只有人治牛馬之理。”今我同胞,受治于賊滿人之胯下,是即牛馬之受治幹牧人也。我同胞雖欲不自認為牛馬,而彼實以牛馬視吾。何以言之?有證在。今各州府縣,苟有催租勸捐之告示出,必有“受朝廷數百年豢養深恩,力圖報效”等語,煌煌然大貼於十字街衢之上,此識字者所知也。夫曰“豢養”也,即畜牧之謂也。吾同胞自食其力也,彼滿洲人搶吾之財,攘吾之土,不自認為賊,而猶以牛馬視吾。同胞乎!抑自居乎?抑不自居乎?
滿洲人又有言曰:“二百年食毛踐上,深仁厚澤,浹髓淪肌。”中國者,中國人之中國也,非賊滿人所得而固有也。夫誰食誰之毛,誰踐誰之土,不待辨別而自知。賊滿人之為此言也,抑反言歟?抑實謂歟?請我同胞自道之。賊滿人入關二百六十年,食吾同胞之毛,踐吾同胞之土,同胞之深仁厚澤,淪其髓,浹其肌。吾同胞小便後,滿洲人為我吸餘尿,吾同胞大便後,滿洲人為我舐餘糞,猶不足以報我豢養深恩于萬一。此言也,不出於我同胞之口,而反出諸于滿洲人之四、喪心病狂,至於此極耶?
山海關外之一片地曰滿州。曰黑龍江,曰吉林,曰盛京,是非賤滿人所謂發祥之地、遊牧之地乎?賊滿人因當竭力保守者也。今乃頓首再拜奉獻於俄羅斯。有人焉,已不能自保,而猶望其保人,其可得乎?有人焉,不愛惜己之物,而猶望其愛惜人之物。其又可得乎?
拖辮髮,著胡服,躑躅而行於倫敦之市,行人莫不曰:Pigtail(譯言豬尾)、savage(譯言野蠻)者,何為哉?又躑躅而行于東京之市,行人莫不曰:(譯音施尾奴才)者,何為哉?嗟夫!漢官威儀,掃地殆盡,唐制衣冠,蕩然無存。受播吾所衣之衣,所頂之發,吾惻痛於心;吾見迎春時之春官衣飾,吾側痛於心;吾見出殯時之孝子衣飾,吾側痛於心;吾見官吏出行時,荷刀之紅綠衣、喝道之皂隸,吾惻痛於心。辮發乎,胡服乎,開氣袍乎,花翎乎,紅頂乎,朝珠乎,為我中國文物之冠裳乎?抑打牲遊牧賊滿人之惡衣服乎?我同胞自認!
賊滿人入關所下剃頭之令,其略曰:
“向來剃頭之制不急。姑聽自便者,欲俟天下大定,始行此事。聯已籌之熟矣。君猶父也,臣猶子也,父子一體,豈可違異。若不歸一,不見為異國人乎?自今佈告之後,京城限旬日,直隸各省地方,自部文到日,並限旬日,盡行剃頭,若惜發爭辯,決不輕貸。”嗚呼!此固我是漢人種,為牛為馬,為奴為隸,拋漢、唐之衣冠,去父母之發膚,以服從滿洲人之一大紀念碑也。同胞!同胞!吾願我同胞,日日一讀之!
娼妓之於人也,人盡可以為夫,皆為博纏頭計也。我之為賊滿人順民,賊滿人臣妾,從未見益我以多金。即有入其利祿誘導之中,登至尚書、總督之位,要皆以同胞括蝕同胞,而賊滿人仍一毛不拔自若也。嗚呼!我同胞何娼妓之不若!
吾同胞今日之所謂朝廷,所謂政府,所謂皇帝者,即吾疇昔之所謂曰夷、曰蠻、曰戎、曰狄、日匈奴、曰韃靼;其部落居於山海關之外,本與我黃帝神明之子孫不同種族者也。其士則穢鑲,其人則種,其心則獸心,其俗則毳俗,其文字不與我同,其語言不與我同,其衣服不與我同,逞其兇殘淫殺之威,乘我中國流寇之亂。闖入中原,盤據上方,驅策漢人。以坐食其福。故禍至則漢人受之,福至則滿人享之。太平天國之立(一作亡)也,以漢攻漢,山屍海血,所保者滿人。甲午戰爭之起也,以漢攻倭,償款二百兆,割地一行省,所保者滿人。“團匪”之亂也,以漢攻洋,流血京、津。所保者滿人。故今日強也,亦滿人強耳,於我雙人無與焉;故今日富也,亦滿人富耳。于我漢人無與焉。同胞!同胞!毋引為己類!賊滿人剛毅之言曰:“漢人強,滿人亡”彼族之明此理久矣,願我同胞當蹈其言,毋食其言。
以言夫滿洲人之對待我者固如此,以言夫我同胞之受害也又如彼,同胞!同胞!知所感乎?知所擇乎?夫犬羊齧骨,猶嫌鯁喉,我同胞受此種種不平之感,殆有若銅駝石馬者焉,然而賊滿人之奴隸我者,尚不止此,吾心之所欲言者,而口不能達之,口之所能言者,而筆不能宣之。今召發一誓言以告人曰:有舉滿人對待我同胞之問題,以難於吾者,否能雜搜博引,細說詳辯,揭其隱衷微意,以著於天下。吾但願我身化為恒河沙數,—一身中出—一舌,—一舌中發—一音,以演說賊滿人驅策我、屠殺我、姦淫我、籠絡我、虐待我之慘狀于我同胞前。吾但願我身化為無量恒河沙數名優巨伶,以演出踐滿人驅策我、屠殺我、姦淫我、籠絡我、虐待我之活劇于我同胞前。
且夫我中國固具有囊括宇內,震耀全球,撫視萬國,淩轢五洲之資格者也。有二千萬方裏之土地,有四百兆靈明之國民,有五千餘年之歷史,有二帝三王之政治。且也地處溫帶,人性聰明,物產豐饒,江河源富,地球各國所無者,我中國獨擅其有;倘使不受弩爾哈齊、皇太極、福臨諸惡賊之蹂躪,早脫滿洲人之羈縛,吾恐英吉利也,俄羅斯也,德意志也,法蘭西也。今日之張牙舞爪,以蠶食瓜分於我者,亦將迸氣斂息,以憚我之威權,惕我之勢力。吾恐印度也,波蘭也,埃及也,土耳其也,亡之滅之者,不在英、俄諸國,而在我中國,亦題中應有之目耳。今乃不出於此。而為地球上數重之奴隸,使不得等倫於印度紅巾(上海用印度人為巡捕)、非洲黑奴,籲!可慘也!夫亦大可醜也!夫亦大可恥也!嗚呼!滅六國者,國也,非秦也;族秦者,秦也,非天下也。滿洲人亡我乎?抑我自亡乎?古人曰:“往者不可諫。來者猶可追。”昨日之中國,譬猶昨日死,今日之中國,譬猶今日生。過此以往,其光復中國乎?其為數重奴隸乎?天下事不興則亡,不進則退,不自立則自殺,徘徊中立,萬無能存於世界之理,我同胞速擇焉。我同胞處今之世,立今之日,內受滿洲之壓制,外受列國之驅迫,內患外侮,兩相刺激,十年滅國,百年滅種,其信然夫。然達人有言曰:“欲禦外侮,先清內患。”如是如是,則賊滿人為我同胞之公敵,為我同胞之公仇,二百六十餘年之奴隸猶能脫,數十年之奴隸勿論已。吾今與同胞約曰:“張九世復仇之義,作十年血戰之期,磨吾刃,建吾旗,各出其九死一生之魄力,以驅除淩辱我之賊滿人,壓制我之賊滿人,屠殺我之賊滿人,好淫我之賊滿人,以恢復我聲明文物之祖國,以收回我天賦之權利,以挽回我有生以來之自由,以購取人人平等之幸福。”
嘻籲嘻!我中國其革命!我中國其革命!法人三次,美洲七年,是故中國革命亦革命,不革命亦革命,吾願日日執鞭以從我同胞革命,吾祝我同胞革命。
“忍令上國衣冠,淪于夷狄;相率中原豪傑,還我河山!”我同胞其有是志也夫!

2013年3月1日 星期五

革命軍 第一章 緒論

鄒容

掃除數千年種種之專制政體,脫去數千年種種之奴隸性質,誅絕五百萬有奇被毛戴角之滿洲種,洗盡二百六十年殘慘虐酷之大恥辱,使中國大陸成乾淨土,黃帝子孫皆華盛頓,則有起死回生,還命反魄,出十八層地獄,升三十三天堂,鬱鬱勃勃,莽莽蒼蒼,至尊極高,獨一無二,偉大絕倫之一目的,曰“革命”。巍巍哉!革命也!皇皇哉!革命也!
吾於是沿萬里長城,登昆侖,遊揚子江上下,溯黃河,豎獨立之旗,撞自由之鐘,呼天籲地,破顙裂喉,以鳴于我同胞前曰:嗚呼!我中國今日不可不革命,我中國今日欲脫滿洲人之羈縛,不可不革命;我中國欲獨立,不可不革命;我中國欲與世界列強並雄,不可不革命;我中國欲長存於二十世紀新世界上,不可不革命;我中國欲為地球上名國、地球上主人翁,不可不革命。革命哉!革命哉!我同胞中,老年、中年、壯年、少年、幼年、無量男女,其有言革命而實行革命者乎?我同胞其欲相存相養相生活於革命也。吾今大聲疾呼,以宣佈革命之旨於天下。
革命者,天演之公例也;革命者,世界之公理也;革命者,爭存爭亡過渡時代之要義也;革命者,順乎天而應乎人者也;革命者;去腐敗而存良善者也;革命者,由野蠻而進文明者也;革命者,除奴隸而為主人者也。是故一人一思想也,十人十思想也,百千萬人,百千萬思想也,億兆京垓人,億兆京垓思想也。人人雖各有思想也,即人人無不同此思想也。居處也,飲食也,衣服也,器具也,若善也,若不善也,若美也,若不美也,皆莫不深潛默運,盤旋於胸中,角觸於腦中;而辨別其孰善也,孰不善也,孰美也,孰不美也,善而存之,不善而去之,美而存之,不美而去之,而此去存之一微識,即革命之旨所出也。夫此猶指事物而言之也。試放眼縱觀,上下古今,宗教道德,政治學術,一視一課之微物,皆莫不數經革命之掏攬過昨日,田今日,以象現現象於此也。夫加是也,革命固如是平常者也。雖然,亦有非常者在焉。聞之一千六百八十八年英國立革命,一千七百七十五年美國之革命,一千八百七十年法國之革命,為世界應乎天而順乎人之革命,去腐敗而存良善之革命,由野蠻而進文明之革命,除奴隸而為主人之革命。犧牲個人,以利天下,犧牲貴族,以利平民,使人人享其平等自由之幸福。甚至風潮所播及,亦相與附流會匯,以同歸于大洋。大怪物哉!革命也。大寶物哉!革命也。吾今日聞之,猶口流涎而心件件。吾是以于我祖國中,搜索五千餘年之歷史,指點二千余萬萬里之地圖,間人省已,欲求一革命之事,以比例乎英、法、美者,嗚呼!何不一遇也?吾亦嘗執此不一遇之故而熟思之,重思之,否因之而有感矣,否因之而有慨于歷代民賊獨夫之流毒也。
自秦始統一宇宙,悍然尊大,鞭答宇內,私其國,奴其民,為專制政體,多援符瑞不經之說,愚弄黔首,矯誣天命,攬國人所有而獨有之,以保其子孫帝王萬世之業。不知明示天下以可欲可羨可歆之極,則天下之思篡取而奪之者愈眾。此自秦以來,所以狐鳴篝中,王在掌上,卯金伏誅,魏氏當塗,黠盜好雄。覬覦神器者、史不絕書。於是石勒、成吉思汗等,類以遊牧腥之胡兒,亦得乘機竊命,君臨我禹域,臣妾我神種。嗚呼!革命!殺人放火者,出於是也!嗚呼革命!自由平等者,亦出於是也!
吾悲夫吾同胞之經此無量野蠻革命,而不一伸頭於天下也。吾悲夫吾同胞之成事齊事楚,任人掬拋之無性也。吾幸夫吾同胞之得與今世界列強遇也;吾幸夫吾同胞之得聞文明之政體、文明之革命也;吾幸夫吾同胞之得盧梭《民約論》、孟德斯鳩《萬法精理》、彌勒約翰《自由之理》、《法國革命史》、美國《獨立檄文》等書譯而讀之也。是非吾同胞之大幸也夫!是非吾同胞之大幸也夫!
夫盧梭諸大哲之微言大義,為起死回生之靈藥,返魄還魂之主方,金丹換骨,刀圭奏效,法、美文明之胚胎,皆基於是。我祖國今日病矣,死矣,豈不欲食靈藥、投寶方而生乎?若其欲之,則吾請執盧梭請大哲之寶旌,以招展於我神州上。不寧惟是,而況又有大兒華盛頓于前,小兒拿破崙于後,為尋同胞革命獨立之表本。嗟呼!嗟乎!革命!革命!得之則生,不得則死。毋退步,毋中立,毋徘徊,此其時也,此其時也。此吾所以倡言革命,以相與同胞共勉共勖,而實行此革命主義也。苟不欲之,則請待數十年百年後,必有倡平權釋黑奴之耶女起,以再倡平權釋數重奴隸之支那奴。